
在井塘古村中,类似的参天古树随处可见

在井塘古村的山腰上,有一处废弃的石砌房,在去年电视剧《红高粱》来此拍摄时,被改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匪窝棚”
井塘村从发迹之初到如今的广为人知,总有着些许传奇的色彩。而与传奇色彩相伴的,是井塘村的文化挖掘与保护。从2000年前后开始,井塘村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专家和研究生,他们不断地挖掘和整理着井塘村的文化。正因为如此,我们在井塘村不仅仅能看到保存完好的建筑与植被,还可以看到很多文化的传承。
传奇
梳理井塘村的历史,或许我们会发现这个村子充满了传奇色彩。
村边的夫妻槐、村中央的小叶朴树,用石头砌成、毫无水泥砂砾灌浆,却能历经500多年风吹雨打而不倒的石屋,都在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而更有趣的,则是村民们口耳相传的衡王嫁女的故事。“村里最早居住的,是吴氏三兄弟。”孙全道,井塘村退休教师,多年来致力于撰写村志,据他考证,明景泰三年,河北冀州枣强的吴氏三兄弟作为移民来到了青州,在历经三世之后,吴氏族人来到了井塘村安居下来,不久之后,孙氏、张氏两家族人也来到了村里,三姓人家共同将村子命名为“井塘”。如今,漫步在井塘古村之中,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能说出一段“衡王嫁女”的故事,在井塘村的老人们看来,这个故事的发生,恰恰促成了古村的壮大。
按照村民们的说法,明嘉靖帝长兄被封为衡王,封地就在青州,有三个女儿:“那时候井塘村有个叫吴仪宾的年轻人,跟母亲相依为命,靠打柴、卖柴为生。”在某一年的某一天,衡王为女儿招婿,并且免费款待前来征婚的女婿:“吴仪宾当时家里穷,吃不饱肚子,他想着干脆我就去混个饭吃。于是也跟着人们进了衡王府,大吃了一顿。”
但是这一顿饭,却吃出了一段佳缘:在八仙桌上大吃大喝的吴仪宾毫无风度,不但把面前的菜都吃完了,而且又吃了一箸饼(就是把筷子竖起来那么高,筷子放平那么长的一打饼),结果吃完之后,他却被衡王府的人给留下了。
至于留下的原因,却颇有些喜感:衡王的大女婿二女婿皆因为厌食症早死,因此在为三女儿选女婿时,让衡王打定主意要找一个“吃货”,最终吴仪宾就稀里糊涂的成了衡王的乘龙快婿,而为了能够时刻见到女儿,衡王还在井塘村与青州衡王府之间,修建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官道。“这就是官道。”7日上午的井塘村口,村委会委员孙好平指着村口的一条石板路说道:“当时的说法是,衡王给村里修了一条路,还修了72间房子,井塘村也借此逐渐的发达起来了。”
鹊起之后
“衡王嫁女”究竟是齐东野语还是确有其事,只怕难以说清,但是井塘村的声名鹊起,却更具有传奇色彩。
2000年前后,中国大地上逐渐兴起了一个“驴友”群体,他们喜欢户外运动,喜欢约三五知己一起前往陌生的地方探险,拍摄各种优美的风光照片,然后发到网上。
已经没有人能够想起究竟是谁第一个发现了井塘村,但是村里人最为认可的一个说法是,有一群热心的驴友来井塘村踏青,然后被这里的风光所吸引,于是将照片发到了网上,从而使得井塘村逐渐的声名远播。
青州市政协原副主席,古城保护修复建设指挥部指挥孟庆刚也是在这一时期得知了井塘村的存在,彼时的他正担任青州市副市长,分管旅游这一块,于是他按图索骥的来到井塘村,随后兴奋地彻夜难眠:“建筑和植被保护的非常完整,更重要的是当地人的文化风俗也保存的非常好。”
随后,孟庆刚做了一件在现在看来非常有远见的事情,他打电话联系了山东大学的民俗学专家叶涛、山东建筑大学教授姜波,以及当时还在山东艺术学院担任教授的张士闪和李新华,“他们来看了之后也很兴奋,觉得这个村落的研究价值很高。”
独特的石砌房技术,吴、孙、张三大家族传承有序的族谱,井塘村独特的生活民俗与宗教信仰,这些独特的文化特征让井塘村瞬间在古建筑学界和民俗学界成为了一个标杆。于是一批一批的本科生、研究生甚至博士生在学者们的带领下组团进入村子,承担起了井塘村文化挖掘总结的工作。“从2000年前后到现在,几乎每年都有以井塘村为案例的学术论文出现。”在孟庆刚看来,学者对于井塘村的关注,不仅仅只是挖掘当地传统文化那么简单:“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会为我们保护传统村落,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参考。”
一个显见的例子是,青州市对于井塘村的旅游开发工作极为小心,“尤其是井塘村在网络上出名之后,很多公司都来跟我们谈合作,想一起开发这个景点,但是最后都被我们拒绝了。”至于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想打造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传统村落,而不是过度商业化开发的传统村落。村里的一草一木,都要保持原貌。”孟庆刚这样解释道:“不是不能开发,但是如果你把村里的传统风貌破坏了,那还不如不开发的好。这是我们市里跟学者们达成的一致共识。”
如果说青州市政府相关部门用冷静的头脑抵抗住了经济的诱惑,那么村民们则自发的抵抗住了外来者的骚扰。
声名鹊起的井塘村不但吸引了旅游公司的关注,同时也吸引了一些文物贩子的目光,2003年前后,还真有一些文物贩子趁着夜色前来偷盗村里的石槽等老物件儿,结果却惊动了村民,人赃并获抓个正着:“其实那时候俺们已经有点这种(保护古村)意识了,为什么有意识呢?整天跟大学生们(指来此调研考察的大学生)在一起,他们给我们讲了很多内容,让我们也意识到这些老物件儿,其实很有价值。”孙好平说道:“村里也跟我们每一家每一户都签了协议,古村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草一木,也不能动。更不准在古村里建任何东西。”
最初,这种协议确实让村民们不习惯:春天槐花开了,有村民像以往那样拿着工具去古村摘槐花,碗口粗细的树枝直接掰下来,让前来考察的孟庆刚碰个正着:“当时我就心疼死了,叫住那村民训了一顿。”跟孟庆刚早就混熟了的村民第一次见这位副市长发火,当时就耷拉下了脑袋:“不过从那以后,大家还真不来古村打槐花揪榆钱儿了。”
保护性开发
从某种角度上说,井塘村古村落能够保存的如此完整,源自于交通的不便。
古村往北,是青州当地的走水顶山,西南则是玲珑山,东南则是纱帽山,唯一一条进村的路,在十多年前还是一条勉强容一辆车通过的土路,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我们可以把现在的井塘村划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古村落带,目前这一带位于山麓深处,基本上只有两三户人家还在居住。”孟庆刚对记者介绍说:“其次是缓冲区,这一带居住了村里的一部分人口,房屋都是修建于改革开放之后,而再往外靠近大路的,则是井塘新村,大部分村民都居住在这里。”
孟庆刚的车行驶在前往井塘村的路上,他指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红色路面说道:“这是我们市里相关部门专门开辟出来的自行车道,专供骑行驴友们使用的。”
事实上,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越来越多的井塘村民开始将房屋迁居出去,而这种迁居的背后,则是一种无奈:“没有自来水,全村一千多人,吃水就靠山腰和山下的几口井,到了冬天一下雪,路面冻住了,挑一桶水特别难。”孙好平这样对记者介绍说。
即使是这样的迁居,对于古村来说,也是颇具破坏性的:“大多数迁居出去的,都把窗户大门房梁带走了,因为木料贵。”不过蜿蜒的古路则阻滞了村民们将房子一并拆掉的可能:“大车进不了村,只能在村外盖新房子,不然这些(指古村里的石屋)也保不下来。”“大家都在喊保护传统村落,但是你不能要求村民们一边饿着肚子,一边去保护。所以,还是得开发。”孟庆刚明白,只是一味的用讲道理的方式让村民们去保护传统村落的一草一木并不现实:“必须让大家看到,保护传统村落的结果是(人人)都受益的。”
如今的井塘村,逐渐的开始开发旅游:古村里率先修复了吴、孙、张三个家族大院,并且从村里的老人中选出了一批讲解员,每个周末都呆在古村的大院里接待游客。“其实也不是接待,就是正常的生活,有客人来了,就给人聊几句,介绍一下相关的风俗人情。”55岁的孙好平则在井塘古村的村口担任导游,每周两天,每天有三五十元的补助。
而在此之前,青州市相关部门先后投资,围绕井塘村修建了四条马路,使得这个原本三面环山、交通不便的村落变得四通八达。而在村民们看来,这就是最实惠的“受益”——地处于三山环抱的井塘村,盛产山楂、柿子、核桃等作物,有了路,这些作物就可以化为看得见的利益,流入村里每一户人家的腰包。
据76岁的村民吴兆信回忆,从2008年开始,村里的年轻人就开始主动在如今的新村所在地建新房:“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有果园,在大路边上盖新房,也好方便卖果子。”“一边保护一边开发,用开发带动保护,让村民们从被动保护变成主动保护,这就是井塘村的保护经验。”孟庆刚这样说道。
来源:山东商报